冀 南京理工大学设计艺术与传媒学影视评 院Ｉ张承宇 小成本类翟片与当下中国电影 由 山植树之恋 谈起 ［摘要】电影的商品性使它在诸多艺术样式中饱受诟病，类型片即因商业化动 机而形成。但电影人在类型片的既定模式内，并非不可作为，在重复中打磨技艺， 在市场的基本保证下拓展深度和广度，最后得以实现自我创作意图。在目前投 资居高不下的国产电影市场，丰富适合本土的类型片片种，改变大片加特技的 单一模式，可以培育业内新人与稳固受众群，并改善产业链高危的现状。 ［关键词】资本市场 小成本 类型片 本土化 全球化 ｆＤｏｌ１ １０．３９６９／ｉ．ｉｓｓｎ．１ｆ）（）２－６９１６．２０１０．１８．（）（）１ 类型片经常被视为商业产物缺 其回归姿态各有评说，但是否仅仅 了大场面耗费甚巨外，很大部分是 乏艺术深度，好莱坞的类型片无论 为简单的类型重复，针对当下的中 因为特技，有些国产影片错误估计 是手法还是技巧最为成熟，亦常被 国电影市场，从小成本类型片的角 观众对电脑特技的迷狂达致无此不 看低。国内电影在八十年代的转型 度，则有更多可论之处。 欢，如与《阿凡达》同期上映的《孔 尝试中，各种类型片的复兴既是市 一、资本与技术迷狂 子》，令人感佩的是孔子一生“知 场突围也充满了商业试验精神，对 高额的资本投入使电影成为一 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毅人格，于 当时陷入低谷的中国电影业不无积 场豪赌，大制作大投资在电影工业 片“怪力乱神”的银幕之上听到 极意义，故而类型片的价值和意义 中不是新鲜事，电影史上被资本拖 熟悉的儒家教诲，即已排众而出， 也被重新评价——“就类型电影来 累的影片也不知凡几。殷鉴不远如 何必以己之短争他人所长，跟风潮 说，它的艺术特性与电影生产的经 香港从八十年代的新艺城开始，一 流添加多处与史实相违的特技。上 济机制联系更密切。从审美作为人 改邵氏的悭吝作风，新浪潮的小成 世纪９０年代以来，好莱坞的雄厚资 类实践经验的独立部分来看，类型 本制作，以大投入、明星高片酬、 本和技术优势使中国电影备感压力， 电影是我们此前各种艺术欣赏形成 特技效果作影片卖点，一度成为影 但观众是否独沽一味，批评声不断 的审美取向的新组合及发展。”… 业黑马，此风一开，成名电影人片 已证明特技并非万能。以香港的动 可惜不久以后好莱坞大片冲击市场， 酬不断上升，导致香港电影成本不 作片为例，技术背后，血肉之躯和 新世纪以来中国电影也走上大投资 断水涨船高，并扼制新人成长，成 情感因素对观众来说始终最为重要， 模式，能被近年来市场熟知的国内 为香港电影自上世纪９０年代中期后 随着“九十年代以后，有高度体能 电影虽不可谓无类型，但只集中于 衰落的一大因素。香港电影人也意 训练的演员日少，上一辈有扎实训 以下几个核心词的排列组合：大资 识到这些问题，１９９５年之后由曾志 练的武师多已转作幕后，或年事已 本、大场面、电脑特技、古装、动作、 伟、陈可辛等组建的ＵＦＯ公司以仝 高；新一代难以接棒。因此，九十 喜剧，电影产业喧嚣之下是何去何 人公司的形式协作，参演的明星低 年代的港片虽有科技的支持，亦无 从的隐忧。 片酬演出，ＵＦＯ公司因此而尝试拍 法超越八十年代那手艺与科技结合 张艺谋作为极有票房号召力的 摄了许多市场主流外的影片，多部 而达至的出色局面。”【２】特技与内 导演，其新作《山楂树之恋》和 影片都赢得了票房和观众的口碑， 容必须相辅相成，这一点，好莱坞 １９９９年的旧作《我的父亲和母亲》 虽然ＵＦＯ终究未能挽救整个香港电 的多部影片均已证明，２００４年的《功 非常相似：小成本制作，纯爱的故事。 影的颓势，但其留下的佳作足以写 夫》也作了成功示范。 在多部“《英雄》式”大片和《三枪》 入将来的电影史。 明乎此，国内电影应多小成本 的恶搞后，赚尽票房而输掉口碑， 近年来电影成本的不断上升除 类型片，培育新人，摈弃无所不在 誉霍雪墓鍪需 的电脑特技，《山楂树之恋》正是 影响深远的新局面。 这样一个尝试。在中国电影资本尚 二、开掘类型片深度 不足够雄厚的情况下，小成本制作 《山楂树之恋》与《我的父亲 是实现中国电影多样性的唯一途径。 母亲》都是言情题材，相似度很高，由于高成本很难信任新人，与电视 这就涉及在资讯发达、旧片容易获 新人的成长比起来，电影业无论是 睹、观众观影经验与心态远比以前 家庭分离的变迁和痛苦直到今天仍 在继续。小津在同一类型同一题材 中得以持续对同一问题的观察和思 索，最终形成一个自我完足的世界， 幕前幕后都缺乏新鲜血液，近年来 有准备和疏离的时代，类型片是否 香港电影中不断出现老态毕现的演 能继续存在的问题，类型片再走千 员、东山再起的导演，效果却难如 篇一律的道路一定会使观众倦怠，人意，人材的断层最终会导致一个 但在类型片中开掘艺术性与思想性， 行业的终结。张艺谋不断挖掘新人， 从这个意义上看并非完全出于炒作 或者创新的元素，则为一条可行之 路。 脱离类型片模式化的宿命。 在这一层面上，《山楂树之恋》 是欠缺的，无意于寄寓什么，如同 般的商业类型片，不挑战观众即 可，志在做一道不出格的小甜品， 落难的灰姑娘、多金体贴的王子、 煽情的结局，无一不是套路。其实， 感情不一定要设置绝症和生离死别 一若论对旧有类型片的创新，华 才能成就高度，也不是一定要躲避 目的。２００６年异军突起的《疯狂的 石头》是典型的由成名电影人投资 人导演中翻拍的高手莫若徐克，上 欲望才能成就纯度。小津电影中的 的小成本制作，虽然欠缺有巨大票 世纪８０年代至９０年代的黄飞鸿系 亲情、爱情、友情常常带有缺憾，房号召力的创作者，画面和技术上 列、《青蛇》、《梁祝》等片，除 在现实和人性的双重压力下做出妥 也未尽完善，但市场还是分辨出这 了技巧出新外，其贴近时代的言志 协，无损人物形象。部有着强烈本土气息和娴熟的电影 技巧的无名作品。 特色，在武侠与民间故事中注入现 代思考令人耳目一新。谈对类型片 深度的开掘，则不妨以日本电影大 《山楂树之恋》基本抽离了社 电影的受众市场应该像其他媒 介形式，如报纸、杂志、电视一样 师小津安二郎为例。小津二战后拍 进行细分。中国电影在受众群的经 摄的几乎全部是家庭题材，而好几 营上太过粗放，迟迟未能实现的分 部电影是讲女儿因为照顾家庭或性 级制度也带来操作上一定的麻烦。 不是所有观众都冲着技术进电影院， 或者大资本投入如何体现于影片中， 也不是所有观众观影目的在于坐“心 灵的沙发椅”、吃“眼睛的冰激凌” 格等原因未嫁，笠智众、原节子两 位演员也在这些电影经常扮演差不 多的角色，家庭题材容易流于琐碎， 陷于家长里短，亦难刻意作奇，但 小津却把这类影片拍成了传世杰作。 会背景，尤其是人的情感在非常时 期如何在冠冕堂皇的口号下被压制 和异化，影片一概付诸阙如。《山 楂树之恋》几乎全落笔男女主人公 身上，可惜只是重复描绘，造成人 物形象平面。影片缺乏虚实相生的 技巧，主人公之外的多数人物如同 符号存在，空洞地说例行的话，做 例行的事，象李雪健、孙海英、吕 丽萍完全是为了客串而客串，而戏 （三十年代软硬电影之争中的著名 影片讲述女儿觅得归宿，却总是把 份较多的奚美娟也并未有足够的施 展空间，她的存在只是负责提供传 说法）。对技术的期待也远非大场面、 恋爱中的女儿隐在后面，影片结尾， 假风光、慢镜头。当然，小众电影 女儿总是很突兀地与一个大家不熟 达给观众一个信息，如果女主人公 形成完善的产业链并不容易，但现 在的电影院基本已分割为小厅放映， 辟出一个未放映不那么大众化的电 悉或不曾料及的对象结婚了。真正 爱了，会面临失去工作的危险，因 在台前活动的往往是不明就里的长 为那个年代失去工作的严重性不言 辈，嫁女儿只是小津的借口，他真 而喻。而从影片看来，这担心完全 影，和专业化的电影资料馆、博物馆、 正要表现的是人生况味。从家庭题 是多余的，男女主人公的周围常常 图书馆一起来完成电影教育的使命， 材中开掘出深广的人性并反映当时 如真空，使奚美娟口中的“风言风语”多元化电影不能靠盗版、高校课堂 或者城市中电影爱好者的沙龙来实 日本的社会现实，预见了传统的人 成为一句唬人的话。在小津的电影 际关系在现代社会中的变迁，小津 中，常有很多老父亲参加酒馆聚会 的场面，形形色色的人物三两笔白 现传播，须知法国电影新浪潮的起 不仅没有脱离时代和观众在创作，步就从小众放映场所开始，承前启 并有相当的前瞻性，对于同是儒家 描跃然银幕之上，看似闲笔，成为 后，引领世界电影改革，使电影开 文化体系的东亚观众来说，这种与 令人难忘的风俗画。而这些聚会，正传达着人生易逝、传统分崩离析 得可与本土相抗衡的成绩。因为好 无奈，所以当葛优出演《天下无贼》 的讯息，也正是影片中主人公的压 莱坞用亚洲电影人，一方面是吸收 中的黎叔，人物塑造就出现从未有 力所在。 亚洲电影的优长，也出于对亚洲市 过的做作和无力，冯小刚的《夜宴》 从这个意义来看，创作者把精 场占领的考虑。西方电影界真正对 不近于渊源所自的悲剧《哈姆雷特》 力倾注于某一类型片，一方面了解 东方电影的热忱已逐渐淡却，西方 而频出“笑果”，无非也是其喜剧 观众的接受期待，一方面也可以在 大电影节发现东方，首先声名鹊起 类型片深入人心。籍籍无名的宁浩 类型内部做不断地尝试和努力。大 的是日本，而李翰祥、胡金铨等导 拍出的《疯狂的石头》能脱颖而出， 部分电影人会有自己擅长的类型， 演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已经为 除了剧本和多线叙事的出色外，也 须知被评论界视作香港文艺片代表 西方关注，尤其是胡金铨民族风格 在于影片表现了中国的现状。同样 的王家卫的首部影响之作——《旺 强烈的电影在西方很受学院派的重 的，香港电影提出“北望神州”， 角卡门》，恰恰是香港那一时期兴 视。但是，胡金铨后来在美国筹措 但随即陷入港片不港的困境，反而 盛的黑帮片的变形之作，而其一系 拍摄《华工血泪史》十多年资金才 流失了大量的观众，反之，银河映 列后作如《阿飞正传》、《重庆森林》、 到位，根据其美方合作者的回忆， 像的迅速崛起，包括尔冬升的独特 《堕落天使》亦无不带有黑帮片的 他的电影在西方还是处于很边缘的 性被彰显，均在于对香港影片原有 影子。 状态，他拍摄的题材属于美国少数 特色的坚持。 三、类型片与本土化 族裔。【４】文化差异的难以弥合，并 就张艺谋言，９０年代后在市场 类型片与发行放映、观众群的 非全球化所能解决，如非常具有现 经济转型的压力下的他曾试图继续 接受、主创人员的固定班底以及导 代形态接近欧洲艺术片的王家卫， 走国际路线，但事实证明此举不再 演的个人风格、明星制度等都有密 近年来也不复为西方瞩目。王家卫 有效，于是向内地市场调整，《一 切关系，尤其在电影业兴盛的年代， 影片的张力与香港回归有很大关系， 个都不能少》、《幸福时光》、《有 类型片及次类型片（Ｓｕｂｇｅｎ ｒｅ）的 １９９７年《春光乍泄》之后他的作品 话好好说》、《我的父亲母亲》均 多样存在，类型的渐变、混合，使 失去了之前所弥散的焦虑感，可知 是突围期的作品，直到《英雄》， 电影生态富于活力，并有可能将大 他的创作动力和灵感所在。也许西 张艺谋找到了挑动市场的关键，就 众娱乐提升至文化的高度。由此可 方世界不一定明白回归对香港的影 本土化而言，他不是直接描述当下， 见，类型片其实是电影人与市场、 响，不过干禧年带来的焦虑恰恰也 而是捕捉到了国人普遍存在的认同 观众的合力而成。 是由于某一特定时限。因此，电影 焦虑，口碑与票房两极化并不是问 从电影工业及类型片生产者【３】 不能长期冀望于异文化市场。 题，只要成为一时话题就意味着市 来说，主创人员的稳定是很重要的 张艺谋这代导演，成名得益于 场，于是有了《十面埋伏》、《黄金甲》、 因素，如小津和编剧野田高梧合作 西方电影节，在本土市场曾属于叫 包括《三枪》等极其考验观众承受 多年，演员使用上也较为稳定，也 好不叫座的一群。８０年代末至９０ 度的作品接二连三出笼，在批评声 成就了小津这些影片的风格统一。 年代中期，中国电影经历了从计划 大于赞扬声中完成了品牌的建立。 这两点对张艺谋乃至很多中国导演 经济转型至市场经济的痛楚，并受 但是，作为一个有影响的电影人， 来讲目前都难以实现。编剧之弱几 到外埠大片冲击，一度面临迷茫和 张艺谋自《英雄》以来并未沉醉于 乎是现在中国电影的通病，原创的 低谷。而冯小刚最终在１９９７年以《甲 大片模式不能自拔，《山楂树之恋》 缺乏导致电影总有似曾相识之感。 方乙方》证明国内市场是有机会的， 与《千里走单骑》都是他的可贵尝试。 而演员的流动性大，也与目前电影 国内观众并非只钟情引进大片。以 四、结语 业新人的不易成长及商业体制、全 中国市场之大，培养本土观众是最 经典的电影理论早已指出“电 球化制作有关。好莱坞对中国电影 可行的策略，冯小刚的成功就在于 影的类型不是经由批评家发现或建 人的吸引，以及本土发展中遇到的 牢牢抓住本土，以黑色幽默或狂想 立的，而是由商业电影生产自身的 瓶颈时期，曾～度使很多人放弃自 的形式即时反映中国的城市现实， 物质条件决定的”ｏ【５】电影黄金时 己熟悉的领域到好莱坞一试身手， 给观众极强的“在地感”。很幸运 代的电影人经由类型片的持续打磨 但演员中除了成龙，导演中除了吴 地，葛优作为他长期的合作者，完 而最终成为电影大师，也可列出长 宇森，大部分导演和演员都未能取 美地体现当代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与 长名单，因此，小成本的《山楂树 （下转１９页） 人的，而是两个种族间的长久的和 都有不同的行动目的，但是它们都 题意义。通过对同一母题的不同处 紧紧围绕着影片所要表达的“理解一 理，观众体得以多方式去体验，并 平。 平铺直叙，毫无掩饰地表达主 和平”中心意义而展开。在情节一中， 从不同角度去思索，影片的意义变 题意义，只能是生硬的说教式的道 主角和龙在两个种族世代仇视的背 得更加丰满和立体。德灌输，从而让人反感。通过突变 景下仍然能建立深厚的友谊，这从 的叙事技巧，意义的表达也获得了 正面表达了“理解与和平”的概念。 生命。它不仅仅在其横向的二元价 情节二中，父亲带领族人连年疲于 值轴上来回往复，还在其纵向的意 对抗龙族的战争，而对龙岛的征伐 义层次轴上波澜起伏。在这里观众 也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这从反面表 不仅仅是对一种意见的冷眼旁观， 达了同样的主题意义。在情节三中， 而是整个身心投入故事中，通过灵 父亲从希望Ｈｉｃｃｕｐ成为一个屠龙战 魂的碰撞去印证意义。 士，到看到他与龙结成伙伴后深深 的失望，再到儿子与龙一起拯救族 四、多情节，意义的变奏 “观众的快感来源于他们在已 人后，对Ｈｉｃｃｕｐ的认同和自豪，表 然建立的秩序中鉴别出细微的变 现了二者观念上的激烈的冲撞和最 奏。”【８】好莱坞的动画长片中，往 后的融合。这三个主要情节分别从 往在主情节周围设置几条辅线，一 正面、反面和正反的交战几个方式 方面通过不同情节线的节奏错落丰 表达了共同的意义。在正面表达中 富故事；另一方面还可以从不同角 观众看到了希望，反面看到了失败， 度表达主题。《训龙记》主要的情 最后一个情节则带来正面意义的全 节线索有三条。情节一，Ｈｉｃｃｕｐ和 面胜利。每一个情节关涉到一个角 龙之间的友谊；情节二，他父亲带 色，所有角色殊途同归，他们的行 领维京勇士征伐龙族的过程；情节 动和目标都指向了影片的最终意义。 三，Ｈｉｃｃｕｐ与父亲之间的误解和理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行动或从正面或 解。三个情节中的人物看上去似乎 从反面，或直接或间接的验证着主 （上接３页） 之恋》在张艺谋只是一次并不成功 窄的去路。其实，好莱坞的电影侵 的重复，但再提类型片或可改变中 略固令人无奈，但其本身的疲态也 国电影市场令人担忧的虚火旺盛现 很明显。遥想好莱坞的黄金时代， 欧洲电影人将本国鲜明的电影风格 状。 电影制作的集体性、商品性对 带到了好莱坞，方有黑色电影、西 艺术性、思想深度会形成很大掣肘， 部片等类型片种。电影界也如自然 自电影诞生之日始电影人一直努力 界的生物链，物种的日益单一最终 突破这一宿命，电影史也多有成功 会殃及最上端的一层。之例，欧陆的艺术片、台湾的新电 影乃至香港的新浪潮都是个中典范。 国内电影也曾经有过数个时期，不 完全为资本、市场所控制，生产出 得到本土热烈呼应的作品，使电影 的审美风格和生态参差多样。进入 全球化时代后，好莱坞利用其资本 优势和技术优势逐渐左右世界电影 市场，电影最终走向一条越来越狭 网Ｉ！塑 ！！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