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何时起,我和母亲之间那种维持了很久的平衡被悄悄瓦解。母亲不再像以前那么忍受我的放纵,生怕我产生一丝一毫叛逆的气息。随意学业的压力与日俱增,我与母亲之间的裂痕也越来越深。她防着我,而我怕着她。
一日,母亲身体不适,在卧室里休息,留我一人在书房写那种类繁多的作业,习题枯燥无味,密密麻麻的黑字在白纸上犹如千万只蚂蚁肆意攀爬。不大的房间里此时格外安静,我身体里沉睡已久的“不安因子”开始作崇,带动周围仿若凝固的血液一同叫嚣。我轻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溜到书架旁,偷偷地从书架上摸出一本课外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就在我看到精彩处,在心底默默为主人公的命运叹息时,突然,我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地把书扔进抽屉里,抬头望向门外……。可惜,为时已晚,母亲已经看到了我鬼鬼祟祟的动作。她快步走到了我身边,怒形于色:“你刚才在干什么?把你往抽屉塞的东西给我拿出来!”我愣了一下,终是坐着没动。母亲见我没动,便自己抽出了那本课外书,把书撕碎了扔在地上。我的心也随之支离破碎。 母亲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像是沉睡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她一件件地陈列着我的“罪状”:什么数学老是错一样的题,什么老是做一些不务正业的事,再加上最近一次考试没考好,我简直被她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母亲的话让我委屈,而所有的委屈又转换成了愤怒。我们互相咬开了血口子,比赛扯着高音,扔出的句子犹如鲁迅爷爷的匕首,母亲眉毛紧蹙,眼神鬼火样幽暗,嘴唇由于生气,被她咬成鲜红色,仿佛会滴出血来。我们从摧枯拉朽的争吵,到逐渐减小音量,再到无声流泪。
在某个瞬间,我感觉心头之黑要浓于任何黑夜,所有的言语都成为了身外之物,我背对着母亲,兀自流着泪。世界仿佛静止,我似乎可以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黄昏即将落幕,我回头,看见了那样的一幕:背对着我的那个人,不过是一个整日为孩子操劳的女人,头上为数不多但极为明显的几根银丝提醒着我,她已不再是年轻的她了,眼睛因接连几日的失眠而布满血丝。看着她眼角还有些微微湿润的样子,我的心里像是被谁挤了一把柠檬似的,酸涩极了。 看到那一幕,我本已干涩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接着,泪如泉涌。我走过去,抱住母亲,象净身没入热腾腾的温泉。 母亲,也许我暂时还不能够理解您的辛劳,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看到那一幕。 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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