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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禅喻诗”从“喻”字说起——严羽《沧浪诗话》“妙悟说”述评

2020-07-04 来源:步旅网
第28卷第1期2017年03月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JOURNAL OF FUYA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Vol.28 No.1 Mar. 2017

“以禅喻诗”从“喻”字说起

严羽《沧浪诗话》“妙悟说”述评

张军强

(阜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阜阳236015)

摘要:“以禅喻诗”是严羽的《沧浪诗话》最大的特点。“以禅喻诗”虽因袭了时人论诗的习气,但严羽赋予 了它更为独特的内容。在“以禅喻诗”的基础上,严羽提出了“妙悟说”这一核心的诗歌创作理论,在表达自 己独到的诗歌见解的同时,有力地批判了以江西诗派为代表的宋代诗风。然而,一直以来学界研究的重心在着 力营构《沧浪诗话》的诗歌理论体系以及这一理论体系产生的内在矛盾,忽视了对其理论内在关联性的探讨。 本文从“喻”字说起,从“妙悟”入手,阐述诗与禅在“高低和大小”、心理机制以及“诗悟与禅悟”等多方面 的暗合之处,从而试图勾连起《沧浪诗话》核心理论的内在关联性。关键词:以禅喻诗;妙悟;诗悟;诗境中图分类号:I0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437 (2017) 01-0076-04

当时宋人论诗的一种风气。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

一、“以禅喻诗”的提出及其与时风的联系“以禅喻诗”是严羽诗歌理论的一大特色。在 《沧浪诗话•诗辨•第四》中,严羽提出:“论诗 如论禅”的观点。紧接着在《沧浪诗话•诗辨•第 五》中又论及“予不自量度,辄定诗之宗旨,且借禅 以为喻,推原汉魏以来,而截然谓当以盛唐为法,虽 获罪于世之君子,不辞也。”在《答出继叔临安吴 景仙书》中称:“以禅喻诗,莫此亲切。”并且标榜 “是自家实证实悟者,是自家闭门凿破此片天地, 即非傍人篱壁,拾人涕唾得来者” [1]可见,严羽最 得意的论诗方法就是“以禅喻诗”。

事实上“以禅喻诗”并不是严羽的首创,而是

中指出:“宋人多好比学诗与学禅” [2],并举了苏 东坡等大量时人“以禅喻诗”的例子加以佐证。童 庆炳先生也持此论断,并将“以禅喻诗”的传统追 溯到唐代。童先生也举了诸如白居易的《江楼夜吟 元九律诗》和皎然的《诗式》为例,继而到宋代成 为论诗的时风,又如吴可《藏海诗话》有三首《学 诗诗》等。陈伯海先生也指出:“严羽以前,如范 温、韩驹、吴可、曾几、龚相、赵蕃等人,都曾借 禅悟来讨论诗艺” [3]。此外,朱东润先生在《中国 文学批评史大纲》中也持相同的观点。正因为严羽 自以为得意之论实属当时的习尚,因此曾认为有剽 窃之嫌。

那么,严羽为何要采用“以禅喻诗”这种论诗

收稿日期:2016-12-08

作者简介:张军强(1983-),男,安徽涡阳人,阜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76

的方式呢?学界曾对其原因经过一番思考。陈一琴 《严羽生平思想初探》认为其原因有三点:“一是 时风影响”;“二是禅理影响”;“三是出于和江 西诗派论战的需要”。[4]从这三点原因可以看出, 严羽看到了以江西诗派为代表的宋诗之弊,同时也 迎合了当时论诗的时风,在领悟到了禅与诗内在的 暗合之处后,借鉴和吸收了禅理创立了自己的诗歌 理论。

关于“以禅喻诗”的合理性,历来持怀疑态度 者颇多,认为诗与禅“不生关涉”,且言之凿凿, 代表性的有刘克庄和潘德舆等。刘克庄针对诗的真 实和切近有脖于禅的虚幻和阔远,认为诗禅不能混 为一谈。“刘氏题何秀才诗禅方丈云:‘诗家以少 陵为祖,其说曰,语不惊人死不休;禅家以达摩为 祖,其说曰,不立文字。诗之不可为禅,尤禅之不 可为诗。’”[5] “潘德舆《养一斋诗话》亦谓‘诗 乃人生日用中事,禅何谓者?’”[6]潘氏在这里把 禅视为超脱于世俗的存在,和诗描写的世情有脖, 可以看作是诗情与道性的冲突。诚然,诗与禅确实 不能混同,但禅与诗并非冰炭不可同炉的关系。严 羽的“论诗如论禅”、“借禅以为喻”和“以禅喻 诗”用的是“如”和“喻”,肯定的是诗与禅的内 在相似性,这内在的相似性,突出地体现在“诗悟” 与“禅悟”的联系上,核心观点是“妙悟说”。而 要说清楚这种相似性,则必须从“喻”字说起。

二、诗悟与禅悟

严羽正是看到了禅与诗在“悟”这一点上非常 相似,才借禅以为喻,并且认为诗“惟悟乃为当行, 乃为本色”。在这里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是,笔者 认为严羽这里只是化用了诗与禅在“悟”的形式的 相似,而并非诗禅“悟”的内容。“喻”字正是这 种形式的集中体现。

(一)诗之高下与禅之大小

在《诗辨•第四》中,严羽说:“禅家者流, 乘有大小,宗有南北,道有邪正;学者须从最上乘, 具正法眼,悟第一义。若小乘禅,声闻辟支果,皆 非正也。”据郭绍虞先生《沧浪诗话校释》注:“佛 家有三乘:一,菩萨乘;二,辟支乘;三,声闻乘。 菩萨乘普济众生,故称大乘;声闻辟、支乘仅求自 度,故称小乘。”[7]

而这刚好暗合了“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 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也,已落第二

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学汉、魏、晋 与盛唐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之诗者,曹洞 下也。(《诗辨•第四》)”虽严羽自己尚没有分 辨出声闻、辟支就是第二义的小乘禅,也不明白“临 济曹洞,机用不同,俱是最上一乘(冯班《严氏纠 谬》)”[8],但是这并不影响严羽对诗的高下和禅 的大小的比附。

在《沧浪诗话•诗评•第九》中恰好有一段话 阐述了自己说法:“诗有词理意兴。南朝人尚词而 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 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求。”此 段论述可以看出,严羽对于汉魏至宋代的诗歌优 劣,有自己的定位。他推崇汉、魏、盛唐诗歌,认 为是第一义,大历以后的诗歌已经沦为第二义的 小乘禅,至于晚唐以后及至南宋,诗歌尚理而病于 意兴,几近落入野狐外道。

(二)诗悟与禅悟的心理机制:“识与正法眼” “参”、“悟”

1.诗之“识”与禅之“正法眼”

“识”是《沧浪诗话•诗辨》开宗明义的第一 条要义。在《诗辩•第一》中,严羽说:“夫学诗 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

和一般意义上所指的知识或见识不同,“识” 指的是对诗歌的识别能力,也就是区分诗歌作品的 邪正高下深浅的能力。陈伯海先生在《严羽和沧浪 诗话》一书中说:“ ‘识’的具体要求有两个方面: ‘入门须正’和‘立志须高’。入门正,就是‘以 汉、魏、盛唐为师’;立志高,就是‘不作开元、 天宝以下人物’。两者说的其实是一回事,亦及《诗 辨》末了所谓‘推原汉魏以来,而截然谓当以盛唐 为法’的意思。”[9]因此,“识”对于学诗者而言, 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在《〈沧浪诗话•诗辨〉辨》中,胡明先生持和 陈伯海先生相同的观点,表述也几乎相同,胡明先 生认为“严羽论诗首标一个‘识’字为学诗者之‘正 法眼,。[1。],,“正法眼,,一词来源于佛教。《五灯 会元•释迦摩尼佛》中有:“世尊(释迦摩尼)在 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 破颜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 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属 摩诃迦叶。,,,[11]

严羽引“正法眼”于论诗之中。认为学者“学 诗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并进一步指出,如果 入门不正,“路头一差,愈鹜愈远”,甚至堕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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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外道,蒙蔽了诗的真识,不可救药。入门如果正 了,“行有未至,可加功力”,“虽学之不至,亦 未失正路”。所以说,“识”是学诗的关键,是诗 家的“正法眼”

2.参诗与参禅

“吴可《藏海诗话》云:‘凡作诗如参禅,须 有悟门’” [12]由此可见,参诗的过程就是寻找悟 门的过程,换言之,参诗如同参禅,参即是悟入的过程。

严羽对于参悟之道这一点,有着清醒的认识。 《诗辩•第一》中说:“先须熟读楚词,朝夕风咏 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 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 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 自然悟入。”严羽主张,在“熟读”之后“博取”, 继而“酝酿胸中”,这显然就是一个参诗的过程。 通过“熟读”、“博取” “酝酿胸中”,久而久之, 自然而然地达到“悟入”的境界。

严羽不仅给出了参诗的方法,还给出了参诗的 途径,那就是广泛学习前代优秀诗人和诗歌作品, 进行“熟参之”。《诗辨•第四》:“试取汉魏之 诗而熟参之,次取晋宋之诗而熟参之,次取南北 朝之诗而熟参之,次取沈宋王杨卢骆陈拾遗之诗 而熟参之,次取开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次 独取李杜二公之诗而熟参之,又取大历十才子之 诗而熟参之,又取元和之诗而熟参之,又尽取晚 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本朝苏黄以下诸家之 诗而熟参之,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隐者。”并且说: “若以为不然,则是见诗之不广,参诗之不熟 耳。”只有这样,认准了学习的对象,掌握了悟入 的法门,才能由“参”而“悟”。《诗法•十六》 也有:“学诗有三节:其出不识好恶,连篇累牍, 肆笔而成;既识羞愧,始生畏缩,成之极难;及其 透彻,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从 “不识好恶”到“既识羞愧”,再到“信手拈来, 头头是道”,这一过程,形象的概括了学者有“不 识”到“识”,由“参”到“悟入”的过程。

禅宗也有参禅之说,参禅的形式不一,或坐禅, 或参话头等,通过参悟,以达到对禅机的领悟。将 参诗和参禅联系在一起,并不是严羽首创。苏轼有 “暂将好事消永昼,每逢佳处辄参禅”(《夜值玉 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首读至夜半书其后》)。可 见,参禅对宋代文人的影响。

在《沧浪诗话》中,严羽将参诗和参禅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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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受时风的影响,更是希望通过“熟参”前代 优秀的诗歌,寻找到诗歌悟入的法门,达到对于诗 歌特性的领悟。正因如此,在《答出继叔临安吴景 仙书》中称:“妙喜自谓参禅精子,仆亦自谓参诗 精子。”由此可见,参诗和参禅的目的都在“悟入”, 都在于对诗和禅的领悟。

3.诗悟与禅悟

“妙悟说”是沧浪“以禅喻诗”的核心观点之 一。《诗辨•第四》:“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 意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历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 出退之之上者,一位妙悟而已。”在佛教禅宗里, 也有“玄道在于妙悟,妙悟在于即真”的说法,表 达了主体对于世界本体“空”的把握。

经过了“识”和“熟参”之后,依据学者悟入 的不同程度,严羽将悟的深浅分为两类®:“有透 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严羽关于“悟” 的分类,与其“识”和“熟参”有一脉相承的关系, 都以汉魏和盛唐为宗。但细究“悟”的意义,实际 上,却又两层。正如郭绍虞先生所言:“沧浪所谓 妙悟而言,亦可为二义。一是第一义之悟,即沧浪 所谓:‘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 之说。又一是透彻之悟,即沧浪所谓:‘有透彻之 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之说。”™

而这与禅宗的顿悟和渐修恰好暗合。五祖弘忍 以后,禅门分化为南北二宗,南宗慧能和北宗神秀。 南宗主顿悟,北宗主渐修,南顿北渐成为南北二宗 的显著标志。南北二宗都是显宗,但由于各种原因, 南宗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占据上风。在《诗辨•第 一》主张“直截根源”、“顿门”和“单刀直入”。 但从严羽“识”诗,“参诗”的过程来看,其实更 偏向于北宗渐修一路。因为北宗也讲顿悟,只是法 门是渐修。胡明先生也认为:“悟有顿、渐之别, 严羽借禅喻诗,惟取渐修之义”[14]正因如此,遭到 古往今来很多学者的抵讦,认为其不知禅而妄言。

三、诗境与禅境

对于严羽提出的“妙悟说”的理论内涵,学界 观点一直存在争议。郭绍虞先生在《沧浪诗话校释》 中提出“妙悟”是特殊的思维活动,即形象思维的 观点。从创作论的观点看,笔者赞成郭先生的看法, 与笔者上文对于诗歌的“识”和“参”部分相暗合。

但笔者同时认为,诗歌的创作和欣赏是个相辅 相成的过程,“妙悟说”不仅是创作理论,也是诗

歌的审美鉴赏理论。对前人优秀诗歌作品的“识” 和“熟参”,不仅有益于“学诗”,同时也有益于 欣赏。从诗歌审美鉴赏的角度,“妙悟说”也是对 诗歌意境的领悟。通过对汉魏盛唐诗歌的参悟,从 而达到绝佳的审美境界。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 中说:“沧浪别开生面,如骊珠之先探,等犀角之 独觉,在学诗时功夫之外,另拈出成诗后之境界, 妙悟而外,尚有神韵。不仅以学诗之事,比诸学禅 之事,并以诗成有神,言尽而味无穷之妙。”[15] 众所周知,诗具有含蓄蕴藉的特点,言不能尽诗之 妙。那么如何对于诗歌的意味进行把握,钱先生认 为的“妙悟”提供了通向诗境和神韵的一种途径。

刘光裕先生甚至指出:“严羽的妙悟是指悟境, 即佛学大彻大悟的悟境。”[16]并认为诗人在“识” 和“熟参”之后,具备了高超的艺术修养和技巧, 并且能运用自如,做到自然天成,不露痕迹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又与禅悟有着惊人的相似。《五灯会 元•卷十七》:“吉州青原惟信禅师;上堂:老僧 二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 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 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 水。”[17]在这里,惟信禅师形象地描述了禅悟的三 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如同刚入门的学诗者,见山 是山,见水是水,一切出于原有的自然状态;第二 个境界,则勾画了和学诗类似,由不悟经过渐修, 逐渐悟入的过程,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第 三个境界,则正如刘光裕先生所说的回归自然,不 露痕迹的审美境界,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不 同的只是,诗家和禅家最后悟到的诗境和禅境不一 样:诗家悟到的是妙境或神境,而禅家悟到的是 “空”。从这个角度看,严羽的妙悟正是借用了禅 的形式。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沧浪所谓‘妙悟’有 二义:一是诗人的‘悟入’,即通过长期的‘熟参’, 而获得对诗歌特性的领悟;一是诗歌中妙悟之境界 (如盛唐诗),这就充分体现了艺术特性,达到圆

融无碍的境界。前者是途径方法,后者是目的。简 而言之,妙悟就是领悟和表现诗的艺术特征,妙悟 说就是论述诗歌艺术特性的理论。”[18]而“妙悟” 这两层意思的获得,与“识”和“熟参”的过程是 密不可分的。“识”和“参”都是禅家语,严羽正 是通过诗和禅在形式上的相关性,“以禅喻诗”, 用一“喻”字相勾连,构建出自己比较完整的诗歌 体系。1*

注释:

①张毅先生在《论“妙悟”》中,将“悟”分为三类:有 分限之悟,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并据此 加以分析。《诗人玉屑》“分限”有“之悟”二字,因 版本不同而造成,笔者认为不可取。参考文献:[1]

[5][6][7][8][13]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M].北京:民文学出版社,2006:251、17、18、14、284、20.[2]

[12][15]钱钟书.谈艺录[M].北京:中华局,1984:257、258、258.

[3] 陈伯海妙悟”探源一一读〈沧浪诗话〉札记之二[J]. 社会科学战线,1985(1).[4]

[16]蒋述卓等.二十世纪中国古代文论学术研究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353、355.[9]

陈伯海.严羽和沧浪诗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社,1987: 110.

[10] [14]胡明.〈沧浪诗话•诗辨〉辨[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170、175.[11]

普济.五灯会元(上)■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4:10.

[17] 普济.五灯会元(下)■卷十七[M].北京:中华书局,1984:1135.[18]

吴承学(原署名:吴观澜).严羽“妙悟说”的理论内涵及意义[A].严羽学术研究论文选[C].厦门:鹭江出版 社,1987: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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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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