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幸福
放学铃毕,我顺手拉上书包匆匆而去。在学校后门,从校长眼皮底儿溜下了坡。
我沿路前行,不动声色,耳边冷风呼呼作响。到了坡底,刹间我感到自己的心猛然一颤,明明觉左边眼角忽而有东西牵动着我,就在那个拐弯处;它又是使劲搬动我的视野,使我的眼睛骤痛起来,我却狠狠一转身,“刷”一声拉开身前的车门进了去。
坐在车上,却是冰凉。
“老师,是老师。那是谢老师,…”
老师,委实很久未见了。其时学生确是极想冲上去,底气十足地道声“老师好!”但竟似做了贼一样立马钻进了车,连都不敢视一眼。
老师,您虽然已调走了将近一年光景,我们还时常会笑谈起您“饶舌式”的幽默有才。子曾经曰过:“中午不休息,下午变瘟鸡者是也。”这便促使我们有了意识上的自觉,行动上的习惯。
老师,记得我们谈及鲁迅先生的时候吗?我自恃已有所体味了罢,大谈先生的作文精辟,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风。惟有您,异于他人与我理论“今非昔比,文须革新”之道理,而多为赞赏先生善于“自我解剖”的谦逊精神,让我多向先生学习,严格要求自己,常常检省自己;而并非单单文章的鉴赏罢了。自此我便愧于自己的肤浅和卑微了,先生思想如此深邃,晚辈尚须不懈努力才行啊。
老师,我告诉您我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且大言不惭母亲理亏。然而您却并未直言批评我不尊长辈,而是谈及了莫怀戚的《散步》一文:一家四口(“我”的母亲,“我”,“我”的妻子和儿子)一起出去散步,当母亲和儿子出现分歧时(母亲要走大路,儿子要走小路),“我”想顺从母亲,母亲却顺从了儿子,到了崎岖的地方,“我”背起了母亲,妻子则背起了儿子,稳稳地向前走去…读罢,倔强的我竟不禁悔于自己当时的冲动来。
老师,您从未给过我赤裸裸的鼓励,从未。即便在信中,也未有过充分肯定。反之,您往往谈及了关于我自身所存在的一些问题。起初,我确是很不解,甚至有些失望,况且这些事情都是我先前所以为然的。但时日一过,我才觉这每一个问题的析出都将促进我对自身的正视且修正,待到下次想必已经有警觉之作用了。您的话语,总能让我躁动的内心归于平静,不管喜极悲极。从中我深感您朴实的一字一句间所穿插的“信任”,感慨油然了:
感动,即是无声胜有声的付出。
老师,请原谅我其时的漠然而去。这些时日,不料我正如置身于毫无边际的荒原中,无可措手的了,心绪确是比较消沉的。所以恐怕我现在难以有勇气站在您的面前了。您关心的话语,会让我惟余的一点坚强都消融了去。
车缓缓启动了,我才蓦然回头注视后车镜里的您,不禁嘴角一扬,您正坐在摩托车上翘首等待放学归来的的妻子和儿子。老师,虽然时间让很多事物褪了色,但至少您现在依旧未变不是吗?同样的面色严峻,同样的朴实齐整。
我忽而释然:爱,——是肩上的责任,更是归属的幸福。
车子渐行渐远了,风依旧在吹,这一面也已远离了我。
转身偷偷拭去惟独的一滴眼泪。我知道,我在走我的路。